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约 1478 - 1541 年)是一位征服者,从 1532 年起领导了西班牙对印加文明的征服。皮萨罗仅率领一小队人马,凭借其精良的武器,趁着印加人因内战和欧洲疾病的入侵而元气大伤之时,一举击败了印加大军,占领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帝国。
皮萨罗攻占了印加首都库斯科,处决了印加统治者阿塔瓦尔帕,并巧妙利用了南美土著对印加统治的普遍不满情绪。然而,当侵略者们开始为争夺摇摇欲坠的帝国的璀璨财富而自相残杀时,他们的局面开始失控。1541 年 6 月,皮萨罗在利马的家中被一个敌对的西班牙派系杀害。
早期生活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Francisco Pizarro)于 1478 年出生在西班牙埃斯特雷马杜拉(Extremadura)的特鲁希略(Trujillo)。出身卑微的弗朗西斯科是西班牙上校贡萨洛·皮萨罗(Gonzalo Pizarro ,1522 年去世)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弗朗西斯卡·冈萨雷斯·伊·马特奥斯(Francisca González y Mateos)是当地一位农民的女儿。由于成长环境不允许他上学或被社会接纳,弗朗西斯科甚至从未学会读书写字。在西班牙生活几乎毫无指望,因此弗朗西斯科像他那一代的许多人一样,被新大陆所承诺的声名与财富所吸引也就不足为奇了。
1502 年,弗朗西斯科与尼古拉斯·德·奥瓦多(1451 年出生)一同乘船前往伊斯帕尼奥拉岛(今多米尼加共和国/海地),该岛自 1494 年起就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到 1509 年,弗朗西斯科已回到大陆,在那里他加入了由阿隆索·德·奥赫达(1468 - 1515 年)率领的前往如今属于哥伦比亚海岸乌拉巴湾的探险队。尽管没有收获新大陆的财富,但弗朗西斯科饱览了众多风光。1513 年,他加入了瓦斯科·努涅斯·德·巴尔沃亚(1475 - 1519 年)穿越巴拿马地峡的探险队。因此,弗朗西斯科成为了最早见到太平洋的欧洲人之一。随后,他定居巴拿马,并在那里开启了成功的政治生涯,担任过地方行政长官和专属领地(encomiendas,在特定地区剥削当地强制劳工的权利)的监察员。
历史学家C. 霍华德对弗朗西斯科·皮萨罗作了如下描述:
皮萨罗身材消瘦,面容严峻且布满皱纹,头发花白,留着精心梳理的山羊胡子。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行事谨慎、眼光敏锐,甚至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做到节制——但对黄金的贪欲除外。然而,没有人会质疑他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因此,对他的部下要求也极为严格。(12)
第一次南征
皮萨罗在巴拿马根基稳固且人脉广泛,因而能够考虑开展自己的探险发现之旅。有传言向北流传,称在南方的未知土地上有一个富饶的黄金帝国。1524年至1525年间,皮萨罗筹集到了必要的资金,率领一支探险队前往该地。他对南美洲北部海岸进行了探索,并试图沿着比鲁(Biru)河逆流而上,但由于风向和水流的阻碍,进展甚微。随后,探险队在蓬塔夸马多(Punta Quemado)遭遇了一个敌对部落,皮萨罗身负七处伤,他的一些手下也被杀害。
1526年3月,皮萨罗发起了又一次远征。他航行至圣胡安(San Juan)河后向内陆进发,但这次被沼泽地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皮萨罗的领航员巴托洛梅·鲁伊斯(Bartolomé Ruiz)横渡了赤道(他是首位在太平洋完成此举的欧洲人),在那里他遇见了一艘满载包括黄金制品在内的贸易货物的轻木船。最终,这些征服者得到了一个信号:只要找到源头,财富就可能归他们所有。 皮萨罗无视总督让他返回巴拿马的命令,率领一支志愿军继续航行,抵达了瓜亚基尔湾(Gulf of Guayaquil,厄瓜多尔和秘鲁海岸交汇处)。在那里,他发现了繁华的港口图姆贝斯(Tumbes)。这里进一步证明了存在一个伟大的文明,也证明了南美洲确实有值得追求的东西。首先,他得返回西班牙,获得王室批准,为下一次更大规模的探险做准备,试图效仿其同胞埃尔南·科尔特斯(Hernán Cortés ,1485 - 1547)在墨西哥征服阿兹特克(Aztec)文明的壮举。皮萨罗已年过半百,这将是他在名利场上最后的机会。
征服印加
1529 年 7 月,皮萨罗成功地向西班牙王室展示了南美洲的潜力。首先,他被封为圣地亚哥(Santiago)骑士,随后又被授予“总督”(adelantado,边疆镇守特使)这一地位,这是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1519 - 1556 年在位)赋予他的合法权利,即他可以成为在南美洲新殖民地的总督。皮萨罗还可以保留在此过程中获得的五分之四的财富。他的其他义务包括建造堡垒以保持对新殖民地的控制,并带去神职人员传播基督教。
1530 年,皮萨罗几乎全年都在筹划他的第三次远征,并于当年 12 月再次踏上了未知的征程。他率领不到 200 名战士前往安第斯山脉。他的副手是迭戈·德·阿尔马格罗(Diego de Almagro,约 1475 - 1538 年),他曾参与皮萨罗之前的两次南下航行。皮萨罗率领两艘轻帆船从巴拿马沿哥伦比亚和厄瓜多尔海岸南下,一路上烧杀抢掠,陆上队伍则由海上的船只跟随。1531 年 2 月,皮萨罗在厄瓜多尔的科阿克(Coaque)等待增援,最终他的队伍人数达到了 260 人。这支小部队缓慢向南行进,于 1532 年 2 月占领了图姆贝斯(Tumbes),然后向内陆挺进。入侵者注意到沿途有修筑精良的道路和仓库,这无疑是他们正在侵入一个富饶帝国的明确迹象。最终,在 1532 年 11 月 15 日,他们与印加人首次接触,皮萨罗派人传话,希望在秘鲁高地的卡哈马卡(Cajamarca)与他们的国王会面。
皮萨罗在征服过程中有两个因素对他帮助极大。首先是欧洲疾病在南美洲的流行,这些疾病已从墨西哥和中美洲传入。这场瘟疫令人震惊地导致了65% 至 90% 的人口死亡。印加统治者瓦伊纳·卡帕克于 1528 年去世,这引出了第二个有利于征服者的优势:印加帝国固有的脆弱性。瓦伊纳·卡帕克的两个儿子瓦斯卡尔和阿塔瓦尔帕为争夺帝国控制权而相互争斗,当时印加帝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帝国,但其内部却极度失衡,4 万印加人统治着 1000 万被征服的民众。这场持续了 6 年的破坏性内战凸显了印加人试图控制一个庞大帝国的艰难,这个帝国里众多被征服的民族根本不愿意被印加人统治,印加人对他们征收赋税、强加宗教甚至艺术。
阿塔瓦尔帕赢得了内战,并将与皮萨罗会面。初次接触气氛友好,有酒宴、马术表演和演讲,但皮萨罗在第二天就暴露了其残忍的意图,他攻击了阿塔瓦尔帕及其八万大军。欧洲火药武器带来了彻底的胜利:七千印加人被杀,而西班牙人无一伤亡。
阿塔瓦尔帕在战斗中被俘,不得不提供大量财宝以求获释。印加人提供了金银财宝,但皮萨罗还是在 1533 年 7 月 26 日下令处决了阿塔瓦尔帕——这一行为遭到了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的谴责。皮萨罗或许声称,鉴于印加人绝对依赖等级统治制度,处决阿塔瓦尔帕对于尽可能轻松地接管帝国至关重要。实际上,即便印加人抵抗,他们的武器和战术也根本不是钢铁、骑兵和火药的对手。阿塔瓦尔帕的赎金随后被熔化,分给了西班牙人。一名步兵获得了 20 公斤黄金的巨额财富,而一名骑兵则得到了 41 公斤。皮萨罗给自己分的份额等于七个骑兵份额之和。王室也按承诺分得总量的五分之一。迭戈·德·阿尔马格罗(Diego de Almagro)在阿塔瓦尔帕被俘后率军抵达,他和他的部下却未分得任何战利品,这引发了强烈的不满,日后也给皮萨罗带来了麻烦。
印加人的反击:库斯科和利马
皮萨罗此时将注意力转向了更广阔的帝国以及那些唾手可得的黄金之城。他向四面八方派出侦察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由皮萨罗的兄弟赫尔南多(Hernando)率领的一支,他报告说在南方有一座金银之城。这就是库斯科,印加帝国的首都。这座城市是印加世界的行政、宗教和地理中心,拥有神圣的科里坎查(Qorikancha)建筑群、大型的仪式广场以及巨大的萨克塞华曼(Saqsawaman)堡垒。在当地渴望印加帝国覆灭的民众的帮助下,皮萨罗向库斯科进军,于 1533 年 11 月 15 日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这座城市。科里坎查的金箔被剥去,从异国羽毛到祖母绿,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收入囊中。皮萨罗与手下分赃后,急切地想要找到更多的宝藏之城。他把库斯科交给了自己的兄弟和一个傀儡印加统治者,自己则前往海岸。
1535年1月18日,皮萨罗建立了洛斯雷耶斯城(Ciudad de Los Reyes,利马)。该城得名是为了纪念西班牙君主以及圣经故事中的东方三博士,因为西班牙人是在主显节(Epiphany)这一天抵达此地的。利马如今成为了西班牙的主要据点,并最终成为秘鲁总督辖区的首府。随着1535年时光的流逝,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态发展出现了,这使得皮萨罗和他的副手阿尔马格罗(Almagro)陷入了更为激烈的竞争状态。
1535年1月,皮萨罗任命阿尔马格罗为库斯科副总督,但这位副手的野心远不止于此。更糟糕的是,查理五世此时决定将这个新殖民地在皮萨罗和阿尔马格罗之间进行划分,前者占据北部,阿尔马格罗则分得南部。而在这一计划中,大致位于中部的库斯科究竟由谁掌控始终悬而未决,成为未来二虎相争的最大隐患。由于获得了殖民地一半的新权益,阿尔马格罗于7月离开库斯科,前去探索如今的智利地区,该地区后来被西班牙人称作新托莱多(Toledo)。
与此同时,在库斯科,皮萨罗扶植的第二位印加傀儡统治者带来了一场灾难(第一位死于疾病)。曼科·印卡·尤潘基(Manqo Inka,曼科·印卡)于1533年11月16日由皮萨罗亲自加冕。在民众的推动下,曼科决心反抗贪婪的侵略者。他以进行宗教朝圣为由离开了库斯科,随后率领一支军队返回并包围了这座城市。1536年至1537年对库斯科的围攻中,数万名印加战士攻打他们自己的首都,而此时首都由不到200名的西班牙人占据,这些西班牙人可能还得到了约2000名反对印加统治的当地人的支持 。
5 月 6 日,曼科·印加下令发动全面进攻。萨克塞华曼堡垒被攻占,印加人用投石器向城下茅草屋顶投掷滚烫的石块,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毁灭性大火。西班牙骑兵几乎一如既往地战无不胜,欧洲人挺过了印加人的轮番进攻后,甚至有能力开始出城搜寻急需的物资。印加军队主要由被征召的农民组成,无法长期作战,曼科·印加只得在收获季节到来时解除围攻,之后又重新开始。在此期间,皮萨罗从利马派出两支救援部队,但都被消灭了。皮萨罗后来因没有等待集结一支更强大的部队来解救首都而受到批评。1537 年 4 月,一支由来自中美洲的增援部队和从智利归来的阿尔马格罗组成的第三支队伍确保了征服者们守住了库斯科这座宝地。
印加领导层也在整个帝国策划了一场协调一致的起义。许多独自安营扎寨当起农民的西班牙征服者被杀。印加将军基佐·尤潘基(Quizo Yupanqui)于 1536 年 9 月对利马发动了进攻,但西班牙骑兵再次给敌人造成了巨大损失,当印加高层指挥官因衣着显眼且身先士卒而成为攻击目标并被消灭后,其余军队便一败涂地了。这场胜利使皮萨罗得以派遣第三支救援部队前往库斯科。
通过一系列协同打击,拟将西班牙人赶走的机会落空后,皮萨罗再次可以自诩为是这片广袤新殖民地的新统治者了。查理五世授予皮萨罗侯爵的头衔。曼科·印加并未就此罢休,他在比尔卡班巴(Vilcabamba)山谷建立了一个抵抗据点,并在那里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游击战。在这场战争中,皮萨罗极其残忍,尤其是对待被俘的印加贵族。曼科·印加的妻子库拉·奥克洛(Cura Ocllo)被俘获、折磨并处死,而首领威拉克·乌穆(Willaq Umu)和蒂索克(Tisoq)则被活活烧死。另一方面,当曼科·印加无法直接伏击西班牙人时,他就烧毁庄稼以使他们挨饿。这种策略导致 1540 至 1541 年秘鲁南部发生饥荒,致使 3 万名当地人丧生。
印加人最后的希望就是,不可战胜的征服者会自相残杀。阿尔玛格罗和皮萨罗之间的竞争持续到了他们的第二代,最初看起来,这种希望并非水中望月。1537 年 7 月 25 日,埃尔南多·皮萨罗(Hernando Pizarro)返回库斯科后,阿尔马格罗将他囚禁,但随后皮萨罗家族(Pizarros)与阿尔马格里斯特家族(Almagristas)在库斯科郊外爆发的战斗——1538 年 4 月的拉斯萨利纳斯战役(Las Salinas)——对于解决两位征服者之间的分裂并没有起到决定性作用。后来,阿尔马格罗被打败,在埃尔南多的命令下,他于 1538 年 7 月 8 日因其鲁莽行为而被绞死。这一针对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的老远征军战友的残忍决定并未得到弗朗西斯科·皮萨罗本人的首肯。
为了巩固对印加人的统治,皮萨罗娶了库西里迈·奥克洛 (Cusirimay Ocllo)(又名唐娜·安吉丽娜·阿纳斯·尤潘克 (Doña Angelina Añas Yupanque))为情妇,她是瓦伊娜·卡帕克 (Wayna Qhapaq) 的侄女、阿塔瓦尔帕的儿子的新娘。这对夫妇有两个儿子。然而,叛乱的印加人和好战的征服者的威胁仍未消失。西班牙对秘鲁的接管一开始十分顺利,但后来却变得十分混乱。
新卡斯蒂利亚(New Castille)
曼科·印加的兄弟保卢(Paullu)成为印加人的新傀儡统治者,该殖民地于 1542 年成为新卡斯蒂利亚总督辖区(后来称为秘鲁总督辖区)。通过巧妙的政治手段、合理的军事战略以及过人的胆识与气魄,皮萨罗征服了一个帝国。然而,保持住他的巨大收益被证明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皮萨罗不喜欢新面孔、官僚主义和来自西班牙的行政干预,这意味着他身边并没有最有能力管理殖民地的人。另一个败笔是他过度偏袒自己的家族。皮萨罗像撒糖果一样随意授予监护征赋权。他将查尔卡斯(Charcas)(后更名为苏克雷)总督的头衔授予了他的弟弟贡萨洛·皮萨罗(Gonzalo Pizarro ,1506 - 1548),其地域实际上涵盖了现今玻利维亚的大部分地区。这种任人唯亲的做法在其他征服者中引发了不满,尤其是那些忠于已故的阿尔马格罗(Almagro)的人。他们如今被边缘化,发现在殖民地的处境并不比来自欧洲的新移民好多少。 1541年6月26日,皮萨罗在自己家中被一群效忠于阿尔马格罗(Almagro)的人刺死,其中包括阿尔马格罗的儿子。这位侯爵的遗体被安葬在利马大教堂内。
皮萨罗成为了自己政治阴谋的牺牲品,最终倒下,他没有倒在他所征服的人手中,而是倒在了自己人手里。贡萨洛·皮萨罗(Gonzalo Pizarro)此时自封为其兄长的继任者,从而成为秘鲁总督,但阿尔马格罗的儿子仍宣称对库斯科拥有权利。僵局直到 1542 年 9 月克里斯托瓦尔·巴卡·德卡斯特罗(Cristóbal Vaca de Castro)抵达秘鲁,奉西班牙国王之命出任秘鲁总督后才最终得到解决,但即便如此,内斗仍在继续,直到 1554 年西班牙王室才完全控制了秘鲁殖民地。